【茂灵】没有圣诞老人存在的世界

 · 一篇伪装成圣诞贺文的生贺(

 · bug有

  



灵幻很小就知道圣诞老人不存在了。

 

那是在他五岁的圣诞节晚上,他把想要的东西写在了小纸条上,也在床头挂好了圣诞袜。妈妈说,新隆,做个好孩子,圣诞老人就会来到家里。他躲在被子里,想,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孩子,那么圣诞老人会来的吧。

 

他决定等到十二点,会有红帽子,白胡子,烟囱里掉下来的老爷爷和包裹着彩纸的礼物,圣诞老人乘坐的麋鹿角上也许还有未化开的积雪。

 

但来的是爸爸,穿着睡衣和棉拖鞋。礼物落到袜子里,爸爸身上的烟草味落到灵幻鼻子里。

 

是爸爸啊。

 

灵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,听着爸爸的拖鞋踩在榻榻米上的声音,很快就睡着了。

 

他日后回想起自己的童年,总是先想到圣诞老人身上的烟草味。这气味伴随着落空的期待,在他的回忆里驻扎下来。如果他那晚早早睡着了,他就能够怀抱着玻璃球一样的幻想长大,也许有些事情会变得不一样。只要他还在心里盼望着圣诞老人来到他床前,也许,他会成为一个好人。

 

 

高中时,灵幻新隆在纸上写下“要成为灵能大师”的愿望。这不过是玩笑话,灵幻告诉身边的友人,他们一齐笑了起来。

他在青春期学了许多小把戏,吐同心圆烟圈,用口哨吹亨德尔,从礼帽里变兔子,网路上还能兼职占星。

但只是眨眨眼,他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。学校里的老师们提到灵幻新隆时都会点点头,夸他聪明,但他们的神情总是带着点迟疑,似乎想说他的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
 

再后来他辞职去开灵能相谈所,正与高中时期的玩笑话相映成趣。他随手抛出去的话最终又回到他身上,好像命运在和他玩丢球游戏。

 

开相谈所的决定也是随手做下的。对年轻的灵幻来说,生命中没有什么重大的转折点。他的想法轻飘飘地从空中来,又以同样的方式消失。温水般的厌倦笼罩了他。他玩电子游戏,听音乐,有时候去旅行,但结果都是一样的。它们短时间内有效,一旦过了某个点,魔力就消失了,游戏、音乐、旅途失去了奇异的华彩,露出黯淡的表层来。

 

生活渐渐陷入死水般的寂静,灵幻有时候睡不着,跑到阳台上抽烟,例行公事般回想一下白天:那里空得可怕。好不容易入睡后,连梦也消失了。

 

他想:是不是又该换工作了?他换过很多地方,遇过见很多人,他们都水一样从他身边流过去了。

 

直到影山茂夫走进相谈所的那一天,他都在想下一份工作该是什么。也许离开调味市,但哪儿会不一样呢?灵幻新隆活了二十五年,前十年他盼望着自己可以飞行,拥有魔法,后五年他假装自己的确可以,但发生的一切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。

 

然后灵幻抬起头来,遇见了此生第一个奇迹。

 

 

 

认识影山之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,他收到了影山送的贺卡,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,祝灵幻师父圣诞快乐。一枚边缘毛毛躁躁的圣诞帽剪纸被黏在封面上,影山笨拙的手工暴露无遗。灵幻坐在灯下出神,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贺卡粗糙的表面。

 

影山茂夫来自另一个国度,带着他闻所未闻的困惑与力量向他靠拢。就像接近陌生的小动物一样,这过程很慢,但总归是有所进展。

 

灵幻常喂相谈所附近的流浪猫狗,他知道该怎么做。他朝影山茂夫伸出手,然后等待。影山开始把小小的烦恼放到他的手心里,羽毛一样轻,然后是重的,黑沉沉的,像铁。灵幻全部接下。

 

灵幻从不知道特殊的能力会是那样一份沉重的礼物,直压得影山喘不过气来。他对超能力有过许多幻想,是童年留给他的遗产之一。那些想象如同漂浮的肥皂泡,它们从重力中逃逸,向上飘去,却在影山面前显得过分轻佻。从吃饭时不小心弄弯勺子到不知不觉打伤他人,超能力的阴影拖得很长,覆盖在影山年幼的脸上。

 

影山告诉灵幻,打伤人的那一次他吓坏了弟弟,他记得自己醒来看到血和律害怕的脸。说话的时候影山没有什么表情,他一向如此,但灵幻能从空气里嗅出暴风雨的气息。更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,脸上没什么表情,连头发都很乖地顺在脸颊两侧,好像一个无悲无喜的雕像。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场战争,灵幻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略窥一二,便心有余悸。他需要我。灵幻想,在自己的一生中,他还没被这么强烈而无可置疑地需要过。

 

他对影山茂夫说,你要成为一个好人。实际上他并不相信这话,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。还好影山不是多话的孩子,没有反问他为什么。如果他问,灵幻只能说,因为圣诞老人会给好孩子礼物。他希望影山得到那份礼物。

 

窗外,街道上已落满了雪,一个戴圣诞帽的人被小孩子围着,看样子是在发礼物。灵幻想,世界上该有一个圣诞老人存在的,他应该钻过影山家的烟囱,往茂夫挂在床头的袜子里装满爱和牛奶糖。

 

 

 

  

灵幻在调味市留了下来,一过就是五六年,和周边的小动物都熟了起来。以为他不久就会转业的母亲感到诧异,逢年过节总给他发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候邮件劝他换工作,他权当没看到。

 

影山从小学升上初中,老师变了,同学变了,连家都搬了一次,灵幻却还在老地方开着他的相谈所,发着三百元时薪。他成了影山生活里不变的参照系,一颗稳定运行的恒星,长存于影山茂夫的宇宙里。

 

灵幻还从未和谁建立过这样长久的关系,以至于有时他想:我怎么就留下来了呢?弟子的脸在他心头晃过,那里盛满了极易破碎的东西。他曾经飘忽不定、瞬息万变的想法坍缩成一点:我得看着他长大。

 

影山确实长大了。弟子的成长是悄悄发生的,他是只在夜里生长的小树。能把睡着的影山抱到沙发上盖好毯子的日子明明没过去多久,现在连头都不让摸了。他总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弟子背着书包的身影,过去他只有那么小,张开手,拇指指尖到食指的距离就能罩住他的轮廓。现在他不再塌着肩膀走路了,看起来高了不少。还有,他吃拉面时吃得更多,加入了社团,也有了喜欢的女孩……灵幻掰着手指头数过几次,影山的变化像树上的嫩芽,今天冒出来一个,后天又长出一个,数不胜数。

 

灵幻最终认定他的弟子已经从小孩子长成了大孩子。得出这个结论时,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抽烟。几小时前,影山对他说:“我以后可能不会留在相谈所。”弟子鞠躬的画面久久地留在他的脑海里。是的,他应该去更好的地方,他长大了,这是好事,灵幻不断地对自己说。灵幻这一辈子撒过很多谎,没有一个比得上今天说的。

 

等到一包烟抽完了,他才意识到自己希望影山留下来。这愿望是如此强烈,以至于他忍不住发起抖来。他隐隐意识到那愿望里藏着个卑劣的秘密,他不敢面对。

 

 

上高中后影山渐渐忙碌起来,相谈所冰箱里的鲜牛奶因此总是放过期。灵幻更多地往酒吧跑,点一些名字稀奇古怪的鸡尾酒。周围的欢声笑语涌来,而他坐在那里,是岸边最不为所动的那块礁石。高昂的节日气氛轻巧地绕过他又聚拢,形成一片真空。他盯着茶杯,在平静的浅黄色水面上看到自己更为平静的倒影。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。灵幻新隆滑入人群中,灵巧如一尾活鱼。

 
灵幻想,如果影山茂夫在这儿,他是不会笑的。

 

这个晚上他喝多了酒,跌跌撞撞地在街边走着。夜深了,他从一盏路灯走向另一盏路灯,看到自己身前身后的影子交错相叠,他从那影子里看出一点狰狞的意味来,那个卑劣的秘密无所遁形。

 

快到家了。最后一盏路灯下站着影山茂夫。灵幻揉揉眼睛,疑心这不过是自己的渴望凝成的幻象。幻象开口喊他:“师父。”

 

影山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,手插在裤兜里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和他小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
 

“嗨。”灵幻冲他挥挥手,接着打了个酒嗝。影山轻轻皱了下眉头。

 

“又喝醉了……”灵幻听到他小声嘀咕,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,他们头顶的路灯闪了一闪,突然灭了。

 

他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,再也没能出口,因为影山在灯熄灭的那一刻紧紧地抱住了他。弟子的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里,软软的。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?灵幻被酒精麻醉的神经,遇到影山的事就变得紧张起来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灵幻悄悄伸手,揉乱了他好久没能摸到的脑袋。影山没有反抗,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他。

 

“……想和师父一直在一起。”影山闷闷的声音传出来。

 

“那样的话,女朋友要怎么办呢?”灵幻哄小孩一样,放低了声音。

 

“没有女朋友。”这次影山回答得很快。

 

灵幻却愣住了。

 

影山接着说:“想了很久。有一段时间不敢见您。但是,今天是圣诞节。我想要一份礼物。”

 

嘴唇被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。即使是在黑暗里,灵幻也闭上了眼睛。一张写了愿望的纸条从空中落下来,是影山的字迹,写了他的名字。

  

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有一天,影山对他说,您的真面目是一个好人;或者更早,或者更晚,无迹可寻。圣诞老人并不存在,可是,大概他许下的愿望并没有落到虚空里去,而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。它让他失望了二十六年,却在这个圣诞给了他那份迟来的礼物。

  

灵幻说,好,于是圣诞老人少了两个任务。他驾着驯鹿离开了,留他们俩在坏掉的路灯下相拥。

 

END

 

总算是赶上了!!师匠生日快乐!!我真希望他的愿望都能成真(也希望明天早八能成功起床

 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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