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茂灵】21世纪肥皂剧

  

· 是一篇非常不成熟的我流欧欧西毛领……!送给丁一戊~拖了超久真滴太抱歉了555超喜欢你这件事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哈哈,借这篇毛领的彩头祝你接下来的一年一切顺利~

 · bug有

 

 

 

他坐在起居室里看电视。一片黑暗中,除了荧幕之外没有别的光源。屏幕上的人来来去去,光线明暗变幻下他的脸一片空白。

一部没头没尾的爱情片。灵幻想,我知道他们要说什么,要做什么。他看着剧集里的男女按部就班地相爱,看他们约会,接吻,争吵然后和解,生出十足的倦意来。他知道某个地方有一份剧本,演员们只是按图索骥。

我究竟在期待什么?他问自己。明知道这里空空如也,我期待在这人造的废墟里里找到什么?他得不到人们通常会获得的逃离与安慰。

但他喜欢让电视开着。这样他就能半心半意地坐在那儿,一边让肥皂剧塞满他的大脑,一边走神,就像学生时代听课,毕业后在公司里工作一样,就像灵幻做此生大部分事情时一样。有时楼上的人家做饭的动静会顺着楼体传过来,刀一下下落在砧板上,脆生生的。他想象那些食材被切成一段段的样子,想象有人料理它们,白烟从厨房里升腾起来,或许还有人在餐桌前等待。而他的晚饭一般就是发冷的便当,冰箱里唯一的库存是啤酒。

偶尔在雨夜他能听到管道中的水流声,他想象自己住在调味市的最低处,整座城市的雨水和他人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生活都流向他这里,把他淹没。

空虚鼓噪着向他进军,而他如同一列在旷野里行驶的火车,面前还有近乎无尽的铁轨,但他已经害怕了起来。他所拥有全部的时间张大了嘴,他却不知道喂些什么给它。

电视机暂时夺回了他的注意力。

下一秒男女主角就要接吻了。一个慢镜头。他们凝视对方的眼睛,微微转过脸来,在双唇相触的一刹那,爱情的鬼影在他们脸上交叠的阴影处一掠而过。不过是常用的煽情手法。

然而灵幻下意识抿了抿唇,想起这两片嘴唇也曾无声无息地吻过什么人。

那一次影山茂夫意外留宿他家。半夜他从噩梦中惊醒,去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喝掉。准备回去睡觉时,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影山那边。

他的床铺恰好在窗边,而今晚的月光很明亮。他和影山在一片清辉中,周围尽是黑夜。他借着光端详弟子的脸庞,脸上的绒毛隐约可见,睡着时还有些小孩子的神态。他的呼吸悠长平稳,恶鬼不会在他的梦境里出现。他还没有到会害怕爱的年纪,应该在他心里燃烧的东西仍在燃烧。

我只是来看看他睡得好不好,灵幻对自己说。

他不能吻他。

他不敢吻他。

可是月光太亮了,太亮了,它们拷问着他的心。一些他以为早已死掉的东西悄然复苏,它们问他,你在害怕什么,你在害怕什么。

而火在冰下燃烧。

白日里偃旗息鼓的鬼魅在夜间悄然出现,在他心头萦绕不散。灵幻新隆手脚冰凉,头晕目眩。

他俯身吻了影山的额头。那一瞬间冰在燃烧,火在融化。

而他逃跑了。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床上,坠入混沌的梦境,梦里百鬼夜行。醒来后他忘了自己的梦,忘了那天影山为什么留下来又为什么离开,忘了在那个慌张的清晨他有没有露出马脚,但他忘不掉那个吻。不该存在于剧本里的吻,好像婚外情里的意外怀孕。

从此以后他打心底害怕影山的注视,影山的眼睛太亮了,就像那晚的月亮。

他只能躲避。

有时他想,影山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会不会在夜里浮现印记,就像小动物走过雪地?有时他也想,就算被发现了,他仍可以解释,说这是祝福的吻,是怜惜,是温情,就像给小孩的晚安吻,只要他嘴唇不要抖得像风雪里的红旗,他仍然可以解释,把活说成死,把有说成无,把那一晚他心中百鬼夜行说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。但是那双眼睛和那晚的月亮注视着他。

他不能。

电视剧进行到了告白部分。他们喜欢这样描述爱情,援引一些模糊的,具有指向性的词汇,比如空虚,海浪,泡沫,奇迹,爱情。他想到影山茂夫,想到虚空中的锚点,波涛中的浮木,一个人一生中的全部爱情与奇迹。

有时他偷偷看影山,他想,影山究竟知不知道呢?那张脸是能够掩藏秘密的脸,那双眼睛是全然黑暗的眼睛。我会在黑暗里找到什么吗,一个抱着腿的小男孩,一颗黑暗的心,它们在黑暗里也会闪闪发光吗?

灵幻慢慢地蜷缩起来,闭上眼睛。他感到自己变得那么轻,飘浮起来,飘散开来,像一声叹息。他把见不得天日的爱藏在心底,就好像在那儿养了一只鼹鼠。它不愿见光,只能不断向下挖掘,躲到深不见底的洞穴里。他想,我有一个吻,这就够了,真的够了。

快睡着吧,他催促自己。他知道睡眠是强力镇痛剂,只要睡着了,他心底的鼹鼠就不会那样温柔地折磨他。

现在他睡着了,看起来非常安静,谁也不会想到他平时是个吵吵闹闹的人。他全部的伪装融在睡眠里,宛如退潮的海滩,避无可避地露出底下孤独的礁石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

电视里的女孩说,我爱他。

但是她看起来非常悲伤,影山想。如果爱是好的,为什么她看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?

他盯着闪闪发光的屏幕,这上面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困惑。人们爱与不爱,争吵,哭泣,相互原谅,然后白头偕老。这样就能获得幸福。电视上是这么说的。影山想,如果我也这样做了,就能获得幸福吗?

荧幕上的情侣接吻了。

影山想起他也曾得到一个吻。

那天他和灵幻睡在一起。他知道灵幻醒了,知道他拖着迟疑的脚步绕了过来,知道他低头看他睡着没有,当然也知道他吻了他的额头。他一定是刚喝了水,嘴唇湿湿凉凉的,像个害羞的软体动物。

那是一个轻柔的吻,影山茂夫却如遭雷击。影山不是从未被吻过——但是这一次不同。他躺在床上,浑身动弹不得,仿佛被吻封印了,只有心脏仍在超负荷工作,忙着把额头因为吻而沸腾的血液输送到别处。他想,被师父吻过的地方,会有金色的印痕浮现出来吗?

他一夜未眠。但在姗姗来迟的第二天早晨,什么也没有发生。第三天,第四天,许多天过去了,什么也没有发生。金色的印痕没有出现。

灵幻依旧驾轻就熟地支使他干活,偶尔揉揉他脑袋;依旧带他去吃没有叉烧的拉面,往他手里放三百日元的酬劳,一切如常——如果那晚他睡着了,一定会这样觉得。

影山的目光却更多地灵幻身上停留。他盯着师父的嘴唇出神,以前他觉得世间所有的道理都落在了那儿,现在他却只能想到吻。被小动物走过的雪地尚能留下脚印,那双吻过他额头的嘴唇却了无痕迹。

如果他不是醒着的话,那吻在夜里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,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,在清晨融化的大雪。如果那一晚他睡着了,他不会知道有蜉蝣在那个夜晚活过,有一场大雪在夜里落下,而他的师父在夜里吻了他的额头。他永远不会知道。

光是想象这种可能,影山就难受得忍不住要颤抖起来。

他想要再回到那个晚上,他要睁开眼睛,紧紧抓住他的师父,不让他逃跑。他要轻轻地咬他的嘴唇直到它们不再发抖,他要确认它们真实存在。

慢慢地,他发现师父在害怕他的目光。每一次,每一次他被我注视时,影山想,他的嘴唇都那样颤抖着,出卖了他的心

影山试图提起过相关的话题,都被对方打哈哈蒙混过去,比鸭子抖去身上的水珠还敏捷。灵幻新隆看着好说话好亲近,只有影山知道他是个滑不丢手的家伙。他无数次向灵幻新隆伸出手,摸到的都是一堵透明的墙。如果那堵墙存在,影山茂夫想,他为什么要吻我?为什么他的嘴唇柔软湿润却不停颤抖?

他不明白。

他想我十八岁了,我仍然没有变成师父那样的大人。

这就是大人吗?他迷惑不解地盯着电视,指望着它能给他一个答案。

 影山的睡觉时间到了,他关掉电视回房躺下,床铺正对着飘窗,月光不要钱似的一拥而下落在他脚边。爱和迷茫在心里结成一团无解的乱绒线。他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呆,突然鬼迷心窍地想:灵幻现在在做什么?

他翻出窗外,轻轻落在业已昏迷的调味市身上,努力不惊醒她。今夜一片云也没有,稀疏的路灯发着随随便便的光。

影山望望灵幻住的那栋小楼——灵幻的住址他早烂熟于心。他那层的灯是暗的。会不会已经睡了呢?他想,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睡着的样子。

顺利地在阳台上降落了,玻璃门半掩着,一点儿电视剧的声音从里面漏出来。啊……在看电视吗。不想打扰到他,影山轻手轻脚地从门里挤到客厅里去,微弱的光线堪堪照亮那个缩在沙发上的身影。

他睡着了,身子微微蜷着,看起来非常非常悲伤。电视仍在不知疲倦地播放那些可被预测的爱情故事。这间屋子里除了灵幻之外没有其他人。他如果睡着,电视就会一直开着,没有人会走来关掉它,没有人会给他盖上被子防止他夜里着凉,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晚安吻。

灵幻新隆的孤独如果有实体,一定是此刻在光中飘飞的尘埃,它们那么小那么轻,却无孔不入无处不在,纷纷扬扬地往下坠,像一场稀稀落落的雪一样落在那个睡着的男人身上。

这一刻,电视剧里女孩悲伤的脸无端浮现在他心头。关于爱以及随之而来的悲伤心碎,他突然全都明白了。他想到灵幻隐隐现现的疏离,想到相谈所桌上装满的烟灰缸,想到一个个灵幻口称忙碌实则独自度过的节日,想到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偷看与深夜里笨拙的吻。

影山站在这间忽亮忽暗的小客厅里看着自己的师父。他想,他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呢。

他看着灵幻,看到他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。他希望他睡个好觉。他希望他在梦里不要被大雪和鬼魂困扰。

曾在那天晚上蛊惑过灵幻的月光再一次降临了。月亮挂在空荡荡的天上,亮得好像旷野里一盏100瓦的白炽灯,他的爱无所遁形。影山稍稍抿了抿唇,低下头,轻轻碰了一下师父的嘴唇——灵幻猛地睁开眼睛,正对上弟子通红的脸。

他张了张嘴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被弟子抢断。

“师父,”影山直直地盯着他,“你——”

话没能说完,灵幻手忙脚乱地捂上了他的嘴。

影山便也不着急开口,只是望着他师父。灵幻一愣——手下是弟子的嘴唇,那触感让他一下就脸红起来。而影山的呼吸依旧平稳。一呼一吸间,微热的气息几乎灼伤他。

影山眨眨眼睛。“还是先坐起来吧,师父。”他伸手抓住灵幻的手腕,帮刚睡醒的家伙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。

“师父要喝茶吗?”已经习惯了被对方支使,影山询问道。

“不不不先不用了,“灵幻下意识地回答,脑子慢半拍地运转起来。

刚刚……龙套吻了他?灵幻意识到这一点时,龙套已经端了两个马克杯过来了。

“喏,师父的。”龙套递给他一杯,里面是泡在冷水里的袋装茶包。灵幻接了过来,却心慌得不敢看他。

“师父住的地方,连烧水壶都没有,所以就只有冷水了。”

灵幻艰难地张了张口。

“你……怎么会在我家?“

“突然想见师父。“影山干脆地说。

原以为已经死掉的心又狂跳起来,原以为已经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,灵幻新隆口干舌燥。

“为什么想见我?“他问。

“我喜欢师父。“

钟声响起了,灵幻新隆的一部分向天上升去,另一部分则向下坠落。他说,嗯,我知道了,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。

灵幻看着影山,他的弟子已经长成一个很好的大人了,他唯一的问题——唯一的问题,就是他爱着一个比他大十四岁的男人。灵幻的脑子里转过许多劝导的话,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,他还是没能讲出来。影山茂夫不再是小孩子了,他是认真的。

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,灵幻想。

“抱歉,龙套,我没有和你相同的心意。“灵幻说着,喉间泛上来一丝不明不白的血气。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,他想。

但影山说,”师父,你的嘴唇在发抖。“

影山把马克杯放到茶几上。

“那天晚上师父亲我的时候,我是醒着的。“

灵幻新隆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。鼹鼠的洞穴坍塌了,刺眼的光照了进来,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暴露无疑。他深深埋下头,不敢看他,心一抽一抽地缩紧。他想,如果我没有……就什么事都不会有,什么都不会发生。灵幻新隆继续做影山茂夫的师父,影山茂夫继续做灵幻新隆的徒弟,不会有走上歧路的年轻人,不会有可以预见的分道扬镳……但也不会再有亲昵的拥抱与让人心颤的吻。

“你吻我的时候,其实是渴望被我发现的。 “影山在灵幻身边坐下,”师父一直在逃跑,也不过是在等一个能够让你停下的人。“

他顿了顿。

“承认吧,师父。你喜欢我。“

灵幻新隆的一生都在逃跑,直到爱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
他逃过友情,亲情,感恩节火鸡与闪闪发亮的圣诞彩灯,逃过大学时期女友温柔的凝视,却没能逃过爱影山茂夫的命运。

他怎么能这样呢,灵幻想着,在我打定主意不去爱人之后,怎么就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呢,这个小小的,固执的奇点,灵幻宇宙的规律在那儿通通不适用,生命里那些闭合的可能性又重新敞亮。

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,可能他终于拥有了什么,坚实的,确定的,永不改变,屹立在那里……只要他愿意,就能够握到手心里。

他哭了。

这下换龙套不知所措了。

他愣了一会儿,想到他看过的肥皂剧。

影山再一次向他的师父伸出手去,终于不再是冰冷,不再是拒绝,不再是闭合的门。
钟形罩悄无声息地碎裂,他摸到的物什温暖潮湿柔软,如同行将枯萎的花朵,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指肚。

他捧起灵幻的脸,像任何一部21世纪肥皂剧一样,他们接吻了。

 

–END–

感谢观看

 
 
评论(89)
 
 
热度(3036)
  1. 共15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