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恩：“有时我觉得生活就是一团缓慢而模糊的光景。”

· Male Player x 谢恩

· bug一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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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又名我是怎么娶到谢恩的（x

　　那家伙来了之后，一切都变得更糟了，谢恩想。

　　平日里他七点起床去上班，路上要花费差不多两个小时。但谢恩无意缩短这部分时间。玛尼也问过他要不要骑上家里的老马，他拒绝了。那几乎是他生活中仅有的宁静时刻。他应该算是星露谷起得最早的人。在潜意识里，他已经把早晨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。

　　在春天，星露谷的清晨通常很冷，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树丛，云雀和伯劳时隐时现。谢恩喜欢慢慢走过那些尚未苏醒的草地，草地的尽头便是春季特有，裹挟着融雪与碎冰的河流，河边开满黄水仙，而水仙的花瓣在清晨沾满露水。偶尔会有兔子从冬青丛里猛地窜出来，松鼠在树上溜达。

　　谢恩很享受这样的早上……直到那家伙来到村子里。

　　他路过海莉家门口时，被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拦住了。独属于谢恩的清晨被打断了。谢恩有点不悦，不过他努力抑制了下去。

　　对方挠了挠头。

         “早上好！”他热情地说，“我是从乔家集团辞职来到这里的新农夫，我叫卡夫卡。”

　　谢恩不知道怎么回应他。

　　他感到胃里一阵痉挛。他不擅长这个。早上好亲爱的，你晚餐吃了什么，谢谢您给我带的苋菜，这些过分甜蜜的邻里关系，日复一日的寒暄……他不擅长这个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而显然这个农夫非常擅长。他的名声早就传开了，大家都称赞他慷慨善良热心肠，温和有礼人畜无害。他记得玛尼昨晚告诉他和贾斯，这个新人送了她一个南瓜派。他有长长的棕色头发，身材匀称结实，玛尼补充道，虽然在场的家伙根本不关心这些。

　　对方看起来并没有恶意。这里的人都没有恶意。

　　他们只是想要交流而已，但谢恩从不。他不想和任何人搞好关系。

　　“你没有什么更好的事做了吗？”谢恩说。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 他还是这儿的新人，不知道镇内“不要和试图和阴沉醉鬼搭讪”的潜规则。停下来和这农夫——他刚刚说自己叫卡夫卡——说话，可能会导致他上班迟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衷心希望这家伙露出一个被冒犯了的神情后立马滚蛋。

　　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，雾气，小鸟和黄水仙上零星的露珠消失了。星露谷的其他居民们陆续走出门外，他们相互打招呼，脸上带着白痴一样的和善笑容。谢恩拒绝加入这一行列。

　　但和谢恩的想象不同，那人只是冲他笑笑，说：“你等一下。”

　　说完，他就低着头在口袋里翻找起来。

　　他没有生气？谢恩不解地想。这他还是头一回遇到。一般别人摸摸鼻子，自认倒霉后就走掉了。

　　谢恩开始打量起这家伙来。他脸上沾了泥土，袖子上溅点了不规则的深色污渍，除此之外还算整洁。他长长的棕色头发在脑后束起，身材匀称结实。

　　还算是个合格的农场主吧，谢恩想。他眼光一瞥，看到地上的一束向日葵。

　　另一个海莉的追求者。谢恩不耐烦地咂咂嘴。

　　在谢恩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，新来者看上去终于找到了点什么。

——卡夫卡举起一朵水灵灵的蓝调爵士。

　　“今天早上刚从家里折的。春天可是花朵的好季节。”卡夫卡把花递过来，谢恩嗅到他身上枫树汁液的味道。他愣愣地接下，一瞬间对方的手碰到他的，那触感十分温暖。

　　谢恩随便把乔家超市的制服套在外面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让那蓝色的花待在他的卫衣口袋里。他得承认，这礼物不错。

　　他走到放着乔家可乐的那一排货架前，开始整理这些乔家集团精心炮制的工业品。它们长得千篇一律，整齐划一，从不改变。他期待一瓶标志印歪的，没有条形码的，缺少生产日期的乔家可乐，他渴望看到夜以继日运作的可乐工厂出错，制造出不容于标准化社会的瑕疵品来……就像他一样。

　　从没有可乐出过差错。机器就是机器。

　　谢恩曾经也想变成一台机器，一台可以忍受日复一日的鼓风机噪音，成百上千瓶乔家可乐的机器。机器出错了会被修好，然后回到正轨，等那日子到了，就被送去工厂里报废。

　　但是人不行。

　　谢恩想要被修好。他好像天生缺少了一个零件，让他显得笨拙暴躁，与人群格格不入。

　　玛尼曾经对他说，如果别人可以忍受，你为什么无法忍受？

　　你为什么无法忍受？谢恩想，也许他有某种精神上的残疾，也许他的灵魂曾经被老鼠咬过一小口，然后一切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

　　在工作变得特别让人难以忍受的时候，谢恩会想象自己就是一台机器，唯一目标就是把可乐摆到架子上，每天推着小车走来走去。这样，他的痛苦就变成了一种遥远而模糊的感受，如同在水中听水面上的人说话。

　　每一瓶可乐都是一样的。每一包乔家薯片都是一样的。每一天都是一样的。但是，谢恩想，鸡蛋是不一样的。每一枚的大小，形状，色泽，重量都不一样。在玛尼的鸡棚里，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落在棕色稻草上的蛋，它们还带着母鸡的体温。谢恩把它们握在手里，再一个个放入箱子里，棕色的、白色的、带麻点的。

　　山姆偶尔也会来打工，永远带着他的降噪耳机。他也不和任何人交谈，只躲在最后边佯装自己在专心扫地。谢恩有时想要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问他，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？收银台刷条形码的滴滴声，白痴老板莫里斯要求每人必须都带着微笑工作，乔家超市冰冷的灰色瓷砖……难道那些搞得他脑袋发疯的东西伤害不到他吗？

　　他突然想到卡夫卡，那家伙自称是乔家前员工……他又是怎样下定决心逃离这一切的呢。

　　谢恩烦躁不安地挠挠肚皮，手指隔着衣服触到花的轮廓。被送了一朵花。一种陌生的体验。他毫无准备，平时建好的保护壳唰一下碎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接过那朵花的时候，他对卡夫卡笑了一下。他脸部的肌肉违背了他的意愿，向上，向后拉扯着。他无法在一朵花面前继续保持臭脸。
　　

　       ……那时卡夫卡看起来有点惊讶。谢恩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惊讶。

 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