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龙套的父母，真的很了不起呢。”灵幻躺在榻榻米上，手扣在脑后。

“嗯。”影山应了一声，转过头看他。在黑暗里他只看得到灵幻大概的轮廓，知道他躺在那里，活生生的，今天下午他握着他湿漉漉的手，告诉父母所有他们隐瞒的事情

“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就那样接受了……简直就像童话里的幸福家庭。”

影山伸手握住他。

“师父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？”他问。灵幻悠长的呼吸声骤然断了线，于他而言，父母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。

他犹疑地张口，说他们管他管得很松散，爸爸喜欢在阳台上抽烟，妈妈会做好吃的玉子烧，后来他们离婚了，他也不记得有什么争吵，只是就那样分开了。他说着说着，眼前浮现爸爸在烟雾后模糊的影子。太轻了，太陌生了，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家里并没有通常被被称之为“家”的东西，它是一个空壳，夏天的时候掉在树下的蝉蜕，他和父母像偶然生在一起的蒲公英，风稍一吹动，就散落在各方。也许他们家的人天生感情淡漠，只有灵幻这个独子遇上了生命里的异数。他握紧影山伸给他的左手，摸到他无名指上的戒圈。

晚上吃饭的时候影山妈妈说：“哇，戒指都买好啦。”她凝视着他们，那目光绝不冰冷，而是在搜寻爱情在他们身上留下的蛛丝马迹。律坐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喝味增汤，但灵幻看到他手里的勺子渐渐弯曲。最后律还是没有说些什么，只是恶狠狠地看了灵幻一眼。灵幻本来紧张得要命，到最后竟然有点想笑，他所担心的愤怒、冰冷和敌意都没有出现，就好像大魔王的城堡里其实只住了一个小猫咪。

灵幻的手指捏住那枚和他同款的戒指，轻轻转动起来。戒面扭了一下，做成莫比乌斯环的样式。他心里想，影山家这么珍贵的孩子就交给我了，真的不要紧吗。他嘴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里的事情，说他妈妈生日时给他发一封电子邮件催他转业，而牵着父亲的那根丝线早就断了。在这个世界上，灵幻突然意识到，和他紧紧相连的只有影山茂夫了，这个念头让他发起抖来。

“嗯？师父怎么了。”影山探过来看他，他摇摇头。弟子吻了一下他的额头。灵幻脸红了，尽管是在夜里，也悄悄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脸。下午的时候被子还晾在门前，洗衣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。晒过太阳的被子蓬松好闻，灵幻的眼睫毛扫过柔软的棉布，他心里一动，想到这是影山睡过的被子。意识到这一点后，影山的气味在洗衣粉和阳光间浮出水面，他的鼻子对此很熟悉，他的身体也是。

糟糕了。灵幻更深地缩到被子里，但是影山的气息无所不在。这是影山长大的地方，他的家人在隔壁熟睡着，灵幻却悄悄勃起了。他感觉羞耻万分，简直就像白痴青少年一样，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。他的渴望被房间中另一个人的气息催化，随着急促的心跳传遍四肢百骸。啊，神明，灵幻，开始临时抱佛脚，希望影山不要发现他的异样。显然神明出门吃宵夜去了，没有听到他的祷告——影山伸手扯了扯他盖在脸上的被子。

“这样不闷吗，师父。”影山慢吞吞地说。

“不，不会哦！”灵幻难得磕巴了一下，“是因为窗帘没拉好，屋子里太亮了，所以把被子盖在眼睛上。”

弟子嘟囔了一声，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。灵幻刚要松一口气，就又听到影山说，“拉好了，现在师父可以出来了吧？”

灵幻没办法，把被子拉下来，露出眼睛，正好对上影山的脸。稍微用了一下能力，影山看见他师父的脸上很干燥，并没有哭过的样子，放下心来。

“我以为说到家里人的事情，让你难过了。”影山说。灵幻心里一软，他说，没事的，已经没事了。

至少此刻困扰他的并非此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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